阙魂

二

梅长苏还记得上一次见到这金陵城的9城门时候的情景。

他已经有十二载没有看过这座城了。有很多事情梅长苏都想忘掉，但是人的记忆就是那样子，越是想忘记的就记得越牢靠。

比如说彼时离去金陵城时候少年那副披着白衣银甲，眼瞳里都能盛下太阳的明亮模样。他愈是想忘想藏却又记得牢靠。

金陵城的城墙依旧是那个模样，看遍了世间冷暖的模样。看着他，看着百姓，看透了一切的模样。

其实来时候坐在马车里看到那同十二年前并没什么两样的城门时候梅长苏心里是有些怀念的。

故人故城，只是这故人已经大不一样，又或者是回来的只是一个幽魂而已，可是城却还在的。

十几年，几十年，百年，千年……到他死，到人都死了，也许这墙还是在的。

在宫城外一直站着的萧景琰觉得自己已经习惯这些，虽说下属有些许怨言，但是萧景琰却觉得这些都无所谓。

从赤焰旧案，祁王旧案发生那日起便是无所谓了。

列战英又想起萧景琰成王的时候，只是这位王真的如同被遗忘了一样。王，总有些许特权的，但是他从来都没有，靖王殿下不在意这些，可是成王又如何，如何呢？他已经整整十二年没有好好笑过了。

列战英想，萧景琰大概是个奇迹，王剑是怎样的存在他知道，他也知道萧景琰这十二年来经历的，那些大大小小都会让王剑坏损甚至崩碎的事。

可是青色的王剑干干净净，别说损了，干净的连个裂纹都没有，每一次出现时都是那样华丽威严的样子。

那曾经是林殊的王剑，他萧景琰怎么舍得让这剑不如旧日的他一样呢。

萧景宣在萧景琰进殿时候就觉得心情不好了，大概是因为萧景琰是青王的缘由吧。当朝太子想到这里又偷偷地看了天子一眼，突然想起来自家父皇是无色之王。

萧景琰二十岁得了‘青王’的名头，虽说有赤焰旧案横在他和父皇之间，他并无特权封赏，只是个郡王，但是毕竟人家都是王，而自己都这年岁了还没有一点觉醒的征兆。

虽说这‘青王’萧景琰现在只是个郡王，但是纵观历朝历代最后坐上这天子之位的几乎都是‘王’……

想到这里萧景宣心里更加气闷了……

夺嫡是他和萧景桓的事儿，而萧景琰那样子他看了就是来气，不顺眼。

“景琰，你怎么搞的风尘仆仆的，还穿着铠甲上殿。”

假如是十三年的自己，会怎样应对现在这位太子的问话呢？大概会争辩几句，又或者会有……会有祁王出来吧。

萧景琰这样想着，虽然说他这样想，但是紧接着灌进耳朵里的下一句话就是：“你不知道今天是来见父皇的么，你怎么不回府打扮一下呢。”

“你眼里还有没有父皇啊。”

是啊，如果是十三年前的自己定会争辩几句的，即使自己不争那时候也……

估计小殊也会事后算账啊。

金陵城的街市还是老样子，来来往往的人啊商家啊都变了不少可是那个热闹劲儿还在，马车慢悠悠的穿过，梅长苏掩去自己眼中的怀念，又将帘子放了下去。

宁国侯府。

下了马车后梅长苏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御笔亲题的护国柱石几个字，现在看来倒有几分讥讽的味道，那是来自于林殊的讥讽。

只是他现在是梅长苏而已，一个江湖人，来京城养病的江湖人。

只是而已。

萧景琰选择无视萧景宣，他一向不屑这些，父子兄弟的情谊都被葬在十三年前金陵城的血影里。

该做的事情和该说的话也是要说完做完的，至于太子和誉王怎么演怎么说怎么斗，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

这宫城里还是那个样子，在父皇令自己回府之后萧景琰反而觉得自己轻松些。说明白点就是那地方他一点也不想呆。

退下离开的时候耿直的靖王转身转的干净利落，一点泥水都不拖带，身后人的表情他一点也不想回头看，就同从前一样，毫无留恋。

他带着梅长苏式的微笑同萧景睿道“我此次来京城养病，以普通江湖人的身份，可以省去很多麻烦，我现在化名苏哲，你称呼的时候可别疏忽了。”

天气晴好，是冬天难有的好阳光，树影映在他的笑容上，萧景睿有一瞬间觉得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一样。

那只是转瞬的认知而已，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少年时候的林殊，少年时候的林殊哥哥和景琰哥哥带他们玩时候的样子。

“苏兄放心，这个，我记得。”

萧景睿的话刚落下，谢弼便从府里迎了出来，林殊是认得他的，但是对于梅长苏和苏哲来讲。

这位谢弼只是个陌生人罢了。

他按下心里的旧思，对着这位宁国侯府的二公子施了一礼。

梅长苏随宁国侯府的两位公子一同去见了谢玉，他想自己见谢玉的时候应当是平静的，但是想归想，见了这位谢侯爷的时候那点林殊的记忆又复活了。

那并不是很美好的事情，只是他又想起了梅岭冲天的火与血罢了。

“我的就是你的。”

他将金陵城最明亮的色彩藏在了心中最隐秘的地方，牢牢地锁了起来，藏了起来。

而现在连带着复活的，还有那些恨意。

“小殊，活下去。”

 “在下苏哲，见过侯爷。”

只是这些恨意，压在心底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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